讲述人:黄鸣鹤,

(十五届厦门市人大代表、法制委委员,厦门市中级人民法院研究室副主任)

14.“钢筋”与“杆津”

在前面的抗疫日记中,我表扬古龙央厨是“兵马未动,粮草先行”,热饭菜是一线抗疫人员战斗力的保障,是抗疫大军的野战厨房。但毕竟古龙央厨的工业流水线标准化作业模式,对应的是人数众多的集团军群,下潜到村庄网格后,“与村民同吃同住直到疫情结束”,所以,当夏玮向我们介绍“这是爽哥,是我们的村厨,我们吃的饭,都是他做的”,我立马知道,这是村庄抗疫的关键人物,不可轻慢或等闲视之。

后来想起,在见到阿爽前,在与村支书苏永全的前期交流中,有一条信息与之密切相关。那是我和熊超打着背包到村庄报到时,书记在繁忙间隙,抽空向我们两位“新丁”介绍战况,讲到:这几天,村两委连续加班熬夜,一个个火睛突冒,肝火炎炎,村民很体贴,就熬了“钢筋汤”送到村部,给我们下火,才挺过来。

双方当时交流用的是普通话,一耳朵过去,“钢筋能熬汤?”当然知晓不是建筑用的钢筋,具体是何神物,竟然能迅速降肝火,必不是凡物。也没细想,和熊超扔下背包,找了个志愿者的红袖兜(下潜干部身份牌来不及发放)就参加到核酸检测现场的维序中了。

在这里,稍微啰嗦几句,归岗后,有人问“此行艰辛否?”一般回答“尚可还好”,毕竟,你说苦,人家还有更苦的,你至少有热饭吃,有床睡,有热水洗澡。说不苦的人,请你穿戴上防护服[1]或隔离服,在户外阳光下呆两个小时,即可感受。

9月22日上午出发到同安疫情防控区的市直政法干警,在同安下潜村庄网格,一直到10月8日方离开,计十七个昼夜。最苦的应该是前面几天,就我,前面四个晚上基本没有有效睡觉(深度睡眠),就是精神很亢奋,即使人躺在床上,以为已经睡着了,其实顶多也就在浅睡眠状态,一有动静,马上警醒,确认无事后,至少要重新在床上烙饼辗转个把小时,方又进入似睡未睡的状态,稍有动静,立即又醒。一直在等待命令,头脑很亢奋的那种。连续几天下来,人的精神状态就靠一口“仙气”吊着了。前面几天,虽然每天仍依平日那样准时服用降血压药,要命是的,药吃了,血压却持续不降下来[2]。下村第一天,碰到洪塘派出所所长,他说低压这几天都在以上,我建议他一定要吃降压药,他笑笑就走了,到下一个点去了。“这段时间,这样的工作负荷量和心理压力,没有高血压的人,也变成高血压了。”村医阿雅这样告诉我。

到新学村后,和阿爽的第一面。夏玮说说是阿爽给大家熬的“杆津汤”,书记口中的“钢筋汤”果然是阿爽的杰作,是“杆津”之误听,我问明“杆津”是具体哪两个字,确认后查了,吓了一跳,这货,还真真切切是稀罕物。

以前闽南盖房子,多就地取材。在厢房隔间,采用的是新鲜芦苇杆编制成筋骨,外包裹当地的红泥巴,晾干后就是极生态环保的窗户,冬暖夏凉,隔热除湿。芦苇杆被泥巴“封印”因与空气完全隔离,百年亦不会朽坏。不知如何被博大精深的传统中医发现其在降火护肝方面的奇特功效,竟成为罕物。常有懂行的人行走在乡间已经无人居住的老房子,寻觅“隐藏”的“宝物”。

“这东西现在是越来越少,也越来越金贵了”,阿爽介绍,“一是老房子越来越少;二是也不是所有的老房子都有这玩意;三是杆津至少要有大几十年或上百年,方具药效。”从这个角度讲,杆津归属“不可再生资源”。

工作间隙,我将杆津的事随手发在朋友圈,就想顺便测试一下“百年老杆”在厦门的知晓度。毕竟是专业人士,厦门中药厂的墙世发厂长认出应是陈年芦苇。但作为一个有原则的评委,我只能给他的答案打个90分,毕竟,他加了个问号,说明他回答时,也不是太确定。

书记给我几本关于苏颂的书,让我晚上的时间解闷,同时也研究一下我们正在守望[3]的是怎样的一个有故事、有文化的村庄,我认真学习了,在刷完“学习强国”后认真研究,而且“高低并举”“深浅双修”,高深者,苏颂《本草图经》原文;低浅者,如右手侧之连环画(俗称:小人书)。

中华传统药材,都是土生地长的,也有一些海洋里(如石决明,即鲍鱼壳的碎片)或天上飞的(禽部卷),果然,我在《本草图经》中找到芦苇记载,认为它可以“煮浓汗服,主鱼蟹之毒”,当然,这里应该指的是“新鲜芦苇”,陈年芦苇的药用功用,确不知是如何被第一位吃蜘蛛的勇士,探索发现的。不过,杆津汤喝下后,感觉嘴巴比较不臭了,也不知是真正有药效,抑或仅是心理暗示的功效。

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接纳这玩意的。就有人问我,上百年的东西,泥巴裹着,岂不是泥巴味道很重?答之,杆津截成小段,下锅前清水稍加清洗,不仅没有泥巴味,有一股甘甜味,很好喝的。

传统中医药材,确有许多令人匪夷所思之处,比如“人中白”,就是“凝结在尿桶或尿缸中的灰白色无晶形之薄片或块片,洗净干燥而成”,主治“咽喉肿痛,牙疳口疮,咯血、衄血等症”,而“人中黄”则是“甘草末置竹筒内,于人粪坑中浸渍后的制成品”,《本草备要》记载其主治“泻热,清痰火,消食积,大解五脏实热。治天行热狂,痘疮血热,黑陷不起。”

又如灶心土,又叫伏龙肝,是药名,是辛而微温的性味,有温中和胃、止吐、止血、止呕、止泻的功用,主要作用于中焦。可以治疗畏寒导致的呕吐、泄泻

同安归期前两天,委托阿爽买了两斤杆津存家备用,阿爽声明只收成本价,但同时表明确没空帮我截成小段,只能原品交付给我。于是,我就背着左边的这个“长戟黑包”,雄赳赳、气昂昂在走在回归的政法队伍中。自己动手剪成小截,家里有几年前老婆回娘家时带回的疏枝剪(老婆家在漳州著名的花果之乡九湖,剪是用来疏枝楼下杨桃树的),正好用上派场。

还是老妈厉害,看到图,就知道这是啥玩意儿,说,这是好东西,你小的时候,乡下有亲戚拆老房子,收集了一些,到镇上赶集时送了些到我们家里来,我一直收着,你们兄弟几个,肝火旺时就炖点汤喝喝,挺有效的,你小时候就喝过。老房子拆出来的,除了陈年芦苇,还有山中老藤。

果然是闽南在地草药方的一部分。

[1]甚至有人开玩笑地列出身体健康状况打分表:规范穿着防护服,在户外三十度活动两个小时,不虚脱、不中暑还能继续工作,身体健康状况良好;能坚持满三个小时的,身体健康状况评分满分一百;能坚持满四小时以上的,列入“超人系列”。

[2]后来通过厦门I健康平台,与我的社区健康中心的签约家庭医生沟通,他当时也在隔离宾馆中值班的,却仍可通过信息化平台、利用碎片时间及时解答我的问题,他建议我加倍用药,无论如何必须将血压降下来。如果加大药量血压仍居高不下,建议撤离一线返回静养。同事熊超也多次表示要向政法前线指挥中心报告我的情况,被我拦住,并承诺如过一天血压仍不降,再报告。幸好,加大用药剂量后,血压终于降下来了。再加上熊超给我的五颗国际航班空姐群体用来倒时差的“褪黑素”,睡好觉后,血压终于降到了可接受范围。

[3]正如当年的朝鲜战争,据说美国人对中国人民志愿军如此玩命感到纳闷,派心理战专家开展专题调研,得出的结论是“这些士兵都被教育他们正在为保卫自己国家、自己家园免遭受侵略而战斗,绝大部士兵接受这种观念,并乐意为之奉献自己所有的一切,这就形成一种很可怕的战斗力。”所以,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战的军队,是愚蠢的军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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